这一日秋高气爽,凤鸣寨上上下下男女老少除去必须留守的岗哨外尽皆齐聚山门,为的便是要给他们的大寨主“血罗刹”池翎送行。
池翎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劲服,身披纯黑的大长斗篷,乌黑长辫垂在斗篷后。牵着赤红骏马一边回头道:“诸位,莫要再送了,快回吧。”
柳云婵立于最前,嘱托道:“阿翎,我们都知赴这一行势必惊心动魄,你的武功虽高,但江湖凶险复杂不比这里边陲之地,起居住行都要当心,莫不要着了人家的道了。”
池翎微微点头,韩元娘又道:“那蓬莱派的贱人最是狠毒,你与她决斗之时定要小心她的‘丹凰银针’,当年老寨主就是受此暗害最后才不治身亡。”说到这她已带起哭腔,显是往事历历在目。
潘月容也道:“寨主,您一定保重身体,就是报不了仇也一定要顾全自身,我们就在这等您回来……”
寨中姐妹多年相依之情,池翎也愈发动容。这一场决战她也没有十足把握能胜,到时生死决绝,那今日之见便是永别了。
她强忍泪水,与大小头目互道珍重后系紧水龙剑,跨上“流火”,一骑绝尘向东而去。
二十五年前,泰山派的掌门大弟子池怀瑾在祁连山技压群雄,夺得了西藏密宗的无上神功“气经”,更凭此举名震江湖,使泰山派一时风名无亮。
而更让人羡煞妒煞的是,同样在祁连之巅败给池怀瑾的两位名门女侠,竟同时爱上了玉面少侠。
这其一,自然是池翎之母,出身素女教的傅映秋。
而另一位女侠,便是池翎十六年之约的对头,蓬莱派的萧清漪。
可能是因为江南女子婉约多姿,池怀瑾最后与傅映秋坠入爱河。
那一日在灵丘大婚,南北武林同道,凡是名头响亮的正道人士皆齐聚在此,祝贺这位泰山候选掌门新婚大吉。
但天有不测风云,池怀瑾竟在新婚之夜离奇惨死,婚房内的“气经”同时不翼而飞,矛头一时齐指傅映秋。
漫天指责下,泰山派一齐向傅映秋施压,这新婚府宅便上演了全武行。
前来祝贺的武林同道有的是为池怀瑾不平,有的是与素女教本有嫌隙,而更多的则是为了争夺这本无上内功。
婚宅燃起大火,烧的天昏地暗。
这一战泰山派损失惨重,跌落神坛,而素女教更是基本退出历史舞台,再起不能。
为了避祸,心灰意冷的傅映秋只身一人远遁中原,途中却又发现自己怀了池翎。
流落塞北待池翎出生后,就在敦煌郡建立了这座凤鸣寨栖身。
再之后萧清漪深信池怀瑾之死是傅映秋所为,带领一批“志同道合”之人,一直追踪傅映秋踪迹。
直到八年之后,才寻到踪迹远赴塞北向傅映秋寻仇。
就是那一战,傅映秋虽险胜但却伤在萧清漪“丹凰银针”之下。
萧清漪心有不甘,便定下了十六年之后的十月初十,与她再决生死,而决战之地就定在埋葬池怀瑾之处,太白巍山之上。
只是她没想到,“丹凰银针”引发傅映秋旧伤,不久就散手人寰,而八岁的池翎却牢牢记着害死母亲的仇人模样,决心替母赴约,手刃亲凶。
再说池翎,一路东去只走官路不走小路,她生平自律又是谨小慎微,路上确是平安无事。
但这毕竟山遥路远,待行至山西境内离石郡时已用了近二十天。
这一日,池翎瞧着地图辨不清道路,便央着一老伯问路:“敢问老丈,从此处前往马邑郡,要走何路啊?”
那老丈也是和善,笑道:“马邑郡在北面,不过陆路行不通,得先绕到南边碛口镇,由渡口过河再重新向北两三日便到了。”
池翎久居塞外,水性不精,又问:“只此一条路吗?”老丈略一沉吟:“此路便是最近的道路了,若是其他路途无论转向何处,都要多花费时日,况且最终都需渡河不可。”
拜谢过老伯,池翎按着道路牵着马转到了碛口镇,待寻到渡头,眼前壮观黄河之景让她目瞪口呆。
那河宽近百丈,河水混浊瞬息万变,惊涛拍岸。
硕大的商船骑着汹涌澎湃的骇浪起起伏伏,码头上纤夫们吹着整齐划一的号子,力夫们手脚伶俐地搬卸着货物。
再看朵朵浪花被河水冲上码头,再奔腾回荡起接二连三怒号拔驰的急转漩涡,从没见过这般壮景的池翎久久无言。
又一道骇浪冲上码头,“流火”嘶鸣一声发抖的后退,缰绳一动池翎反应过来,轻轻抚摸马头,喃喃道:“你也一样怕了吗,是了,我也怕了。”
离约定的太白巍山越近池翎心中愈发不安,从今天算起,还有七天便是十月初十,到时是生是死便是全凭老天是否垂怜。
这倒是提醒了池翎,这匹跟了她多年的红马全没必要与她一起冒险,池翎对它笑道:“火儿,载了我这么远辛苦你了,今日我就送你回去,往后的路我一个人走便可。”
这碛口镇坐落在湫水河与黄河交汇处,湫水河携来了大量泥沙,挤占黄河水道,使河床内暗礁错落,落差极大。
再往上游去,便不得行船,素有“黄河水路,谈碛色变”之说。
是以,无论大小、远近的船舶,一到碛口便要停泊在此,转雇驮队改行旱路。
而一走旱路,遇到山贼匪寇的概率便远远大于遇到水贼,故大部分船商都会请镖局押镖护送他们的货物,这也使得山西境内镖局鼎盛。
思虑既定,池翎寻了码头附近一处茶肆,小二在门口拴好了马,迎着她进了大堂。
掌柜的见她器宇不凡,亲自前来招呼:“这位客官,您要来点什么?”
池翎随口要了一壶茶水,两碟点心,询问起镇上可有镖局。
掌柜的一愣,寻思着这位也不像是船商模样,但还是答道:“镇上确实是又两家镖局,敢问客官您是要押运什么货物,共有多少车?”原来掌柜的自以为池翎是停泊在碛口的船商。
池翎明白掌柜的误会所在,解释道:“我并非是要押镖通商,而是要运送私人货物。”掌柜的这才恍然大悟:“原来如此,镇上的镖局都是只接车队生意,客官若是想运送贵重物品,还得去县里才行。”
辞了掌柜,池翎刚离开茶肆走了不远,便听身后窸窣的足音,池翎心说莫不是终于遇到劫匪了?
侧过头语气平淡道:“不必躲躲藏藏,有事就请说吧。”
来人不过十五六岁年纪,与池翎差不多高,眉眼间稚嫩未脱,却已隐有文秀玉人的仪容之美。
一件素色长褂周正地罩住他肩膀,把料子撑得饱满。
虽是陌生面孔,但教人提不起半点敌意。
那少年被池翎发现了踪迹,脸颊一红:“姐姐莫要误会,我刚才偶然听见姐姐谈话,可是需要镖局护送吗?”
池翎上下打量了少年一番,蹙起秀眉:“我若说是又如何?”少年连忙摇头道:“我绝非故意偷听,只是看姐姐你独身一人,想帮你的忙而已。”
池翎心里发笑,面上却神色如常:“你如何帮我?”
“嗯……在下是临水县顺远镖局的人,可以帮姐姐带路,就是不知姐姐要护送什么镖呢?”
池翎这才弄清他的来意,除了最后一分戒心:“就是我牵着的这匹红马,送到敦煌,你的镖局能接吗?我只要求平安送达,多少银子都不成问题。”
那少年连连摆手,纠正道:“可不是我的镖局,我只是镖局的学徒而已。今天本是来给我师父打碛口镇特色的老黄酒,才不小心听到姐姐的谈话的。”原来这顺远镖局乃是山西赫赫有名的大镖局,光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镖师就有十几人,更不用说还有三名大镖头以及总镖头“铁霸枪”贺永丰。
池翎见他窘迫的胀红了脸,心说这少年倒是热心肠,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。
池翎又与这少年互通姓名,这少年名叫林修言,本是陕西人士,十三岁时被父亲送到顺远镖局拜在镖师霍明远门下学艺,已有三年光景。
林修言骑着一匹小白马,马鞍下系着一只黄皮酒葫芦,他虽年少马术却很不错,与池翎相伴返回镖局。
池翎又详问镖局事宜,林修言许是没什么江湖经验,全无城府,对池翎所问如实相告。
原来顺远镖局总镖头贺永丰要在明日七十岁寿诞之际,金盆洗手退出镖行,总镖头之位传给大徒弟严景东。
不仅各路镖师都卡在今日回镖,到时还会有各方江湖门派派出弟子前来庆贺。
说到这林修言满眼羡慕,显是憧憬。
“所以你师父遣你买酒,也是为了庆贺了?”林修言点点头:“师父对我是极好的,学艺的时候从不苛责,不像其他师父,稍有不顺便严加处罚。”顿了顿:“尤其是严师伯,对待弟子最为严厉。不过若是能拜在他门下,武功也会出落得一等一的好,不出几年就能升为‘趟子手’。”
古来镖局拜师传武,三年学艺三年卖身。
但若能从学徒升到“趟子手”,那便会有押镖的分成,镖行又是门广开财源的生意,用不了几年就能买宅买地成家立业,这便是林修言这样的学徒梦寐以求之事。
趟子手尚且如此,更不用说再往上的镖师、镖头了。
待到下午,两人进了临水县,这中原富庶商业繁荣自不是塞北可比,街面上贩夫走卒的唱卖声不绝于耳。
转过街头,未等林修言发话池翎已是远远看见一面粉墙,门口坐落着一对威武的石狮子,正中两面朱漆大门,门上矗立着一方红地金字的匾额,上面题着“顺远镖局”四个大字。
再看镖局外面张灯结彩,十几名镖局弟子正恭维着前来贺寿的宾客,虽然正日子是明天但一部分宾客今日便到了。
池翎随着林修言下马未至门口,镖局弟子中转出一名年轻女子前来相迎,池翎见她步履轻盈矫健,心知功夫比林修言高明得多。
果然林修言点头行礼,唤道:“严师姐,你怎么亲自来迎客了?”
严师姐十八九岁年纪,生得明眸皓齿,玉貌花容。
虽是女子,一举一动却十分大气,紧身短袄下她玲珑苗条的身段表露无遗。
对着林修言展颜笑道:“爹爹还未回镖,好几位重要的宾客今日便到了,自然要我前来迎客。”说着用眼神向他询问起池翎身份。
林修言会意,为二人互相引见,又将池翎要押“物镖”的事说了。原来眼前的妙龄女子就是大镖头严景东的独生女儿严雨珍。
严雨珍极具眼色,略一打量池翎目光又落在她腰间的水龙剑上,便知这女人绝非凡人,切不敢怠慢得罪。
恭敬笑道:“承蒙东家照顾我家生意,不过明日是我们镖局的大日子,今日暂不接镖,要等明日才再次开张。若您不弃,镖局做东请您小住一日,明日大典之后再议,如何?”几句话却是滴水不漏。
只要渡河,到达太白巍山不过两日光景,池翎自不差这一天。
不过她独住惯了,婉言道:“不必麻烦了,我明日再来就是。”严、林二人挽留一阵见池翎确非客套,也不敢再勉强,便恭送池翎离去。
辞了二人,池翎特意选了一家较远的客栈住下,会了钞正欲上楼,便看楼梯上五人正往下走。
这五人清一色的灰衣长袄,尤其是打头的那位青年男子,长相温文儒雅,倒是注目。
那四人却要与这位男子分道扬镳,在客栈门口簇拥着他。池翎虽不想多管闲事,但那几人俯耳低语却被她听个清楚。
“我祝寿之后还有些事。你们先行,等到了开封再聚。”
“孟大哥,那我们就告辞了。不过要我说,这为贺永丰祝寿的江湖中人一多半都是要借道去参加‘金刀盛会’,看看谁有本事娶到那祁安潼。您为何不与我们同去?”
那打头男子道:“临时有些私事要办,一两天怕是脱不开身,不好让各位兄弟干等耽误了参加‘金刀盛会’。待我了了此间事,便去找你们。”
“以‘金刀’祁万山的名声为女儿布下比武招亲,自然引得各门各派的青年高手共论武道,以武会友。孟大哥切莫迟了,我们九曲帮扬名还要仰仗您。”
那斯斯文文的男子眉梢一挑,却不言语。又有人道:“不过祁安潼虽是美貌,孟大哥却未必瞧的上,咱们只当个看客就是。”
“是了,若论祁安潼的追求者中武功人品佼佼者,非官子钦、卫四海不可。祁万山只怕也是担心由自己选婿会得罪另外一人,才借此由头公开比武招亲。”
“害,既然孟大哥没有此心,也不必与官、卫二人争个高低,就当增广见闻了。日后回到帮里,也有谈资是不是?”
几人越说越远,再往后以池翎的耳力也听不清了。
池翎少履中原,为中原武林人物鲜有听闻,不过她还有要事在身,自没那心思关心。
独自上楼在床上合衣而躺,闭目养神。
顺远镖局
“师姐,严师伯怎么还没回镖?”
“爹爹他许是路上耽搁了。不过放心,明日吉时之前,爹爹他必定会回来。”严雨珍神色得意,明日之后,顺远镖局总镖头之位就是她爹爹严景东的了。
要知做镖行生意,只靠武功是行不通的,真正重要的是广结人脉,有道是:多个朋友多条路,多个仇人多堵墙。
贺永丰能将镖局做的这般大,自然少不了黑白两道的照拂。
而他之所以宴请如此多的宾客,就是因为要向世人告知,镖局虽然交由他的大徒弟掌管,但顺远镖局的地位依旧,他也好顺顺利利的安享晚年。
林修言把酒呈给师父后,严雨珍又来找他,吩咐他去会客厅招待几位最重要的宾客。
原来是二镖头让她挑选几名仪表优良的男弟子待客,莫要让镖局在贵客面前失了脸面。
这样一来,姿貌出众的林修言自然便被选中。
这可是出头露脸的良机,别人求都求不来。可林修言却是安稳的性子。若不是师父霍明远也让他去,他非得找理由拒绝严雨珍不可。
林修言跟着另外两位师兄换了件崭新的衣袍,准备茶水端上大厅,林修言询问:“师兄,这贵客是谁啊,严师姐如此重视?”
“听我师父说他们都是名门正派的杰出弟子,虽然和我们年纪相差不大,但武功不知比我们高出多少。”
另一位师兄讥讽道:“他们都能学到极为高明的武功,哪像我们每日苦苦学艺,升到趟子手却还遥遥无期。”
林修言对他们却没什么羡慕,又问:“敢问师兄,他们都是何方门派的高人啊?”
这两位师兄虽也是学徒,但早就过了三年学艺之期,自然跟着镖师们一起出过镖,也算是行走江湖,见多识广了。
便对他道:“我早就看过名帖,分别是太一观、知云派、恒山派的同辈。不过你也不用紧张,到了大厅少说多做就是。”
来到会客厅,只见厅间端坐三人,两男一女。
其中一人身着道袍,拢发成鬓,头戴青莲冠,却是极为年轻的少年人。
林修言三人各添了茶,那年轻道士向对面的锦衣绣袍的男子道:“王兄,知云派与金刀门素来关系紧密,倒时还要仰仗王兄为我等寻一处好位置一览盛会。”
林修言添完茶退到一边,只见那“王兄”笑道:“赵师弟恐怕抬举我了,我只不过是仰仗师门之威,才为祁老前辈邀至名单前列。我一小辈,哪有面子置喙呢。”
“王兄如此说,便是认为我太一观比不上你知云派有威望了?”
锦袍男子不置可否:“赵师弟既如此想,我也不好详说。反正我参加盛会不过是想多结识些朋友,赵师弟如此认真,莫不是真想参与‘比武招亲’不可?贤弟这般年轻,怕是有些早吧。”
年轻道士冷笑道:“在下愚钝,武功自然是不够,还想请王兄指教。”
“好说,好说。”
话音一落,年轻道士右掌一击圆桌,桌上果盒中崩起三枚榛果,紧接着右手一拂,榛果快似流星直冲向锦袍男子。
但见他不慌不忙在桌上张手一抄,同样弹出三枚榛果,六枚榛果在空中碰了个正着,发出三声清脆的苦响。
随后三粒黑点不偏不倚落入年轻道士面前的茶碟里,仔细看去正是三颗完整的灰褐果仁。
这锦衣男子的目力准头自然不足为奇,难就难在指力恰好击破榛果外壳却不伤果仁,还能借力打力使其弹回茶碟中,这一手弹指神通的功夫实在惊世骇俗。
锦衣男子一笑:“赵师弟许是未尝过这种鲜果,为兄帮你开了外壳,便请用吧。”
年轻道士轻哼一声,已是知晓这王廷民内功极深,但他却还想试探他的外功,右手一伸便要动手。
谁知右首的女子二指并出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按,他这一招“惊雁掌”却发不出去。
那女子不过二十岁年纪,眼含秋波,美艳动人,“赵师兄,我等为祝寿而来,主人未至,岂有动手之理?不如等到‘金刀盛会’之际,你们再争个高低吧。”
她这两指一捺之功尽显内力精纯,赵长生心知此乃恒山派“神沁典”中的暗劲,当下束手一翻收了掌力,“那便依李师妹所言,改日再领教王兄的高招了。”
以林修言的功力虽瞧不出什么门道,但也知晓刚才几人已展露出深奥的武学,绝非他所能企及。
正自这时厅后又上了三盘精致点心,另外两名师兄都瞧出赵长生不好相处,忙抢了两盘点心分别送向另外两人,难题便留给了林修言。
林修言无可奈何,只得硬着头皮上前,送好点心之后刚一转身,一只脚恰好拦在他的面前。
他来不及收腿立时绊了个跟斗向前跌去。
若是平时他自然能用一个“铁板桥”的身法保持平衡,可这只脚所拦的位置恰到好处,让他用不出武功来。
就在他要摔了个狗啃泥之际,一柄被淡青色剑鞘包裹的长剑宛如天外飞鸿,轻巧的抵在林修言的肩头,这柄长剑的力道角度又准又确,一下止住了下跌之势助他直起身来。
林修言惊魂未定,刚抬起头便看见一张白雪般的嫩颜,“小兄弟,你没事吧。”林修言摇摇头,回眼看去却见赵长生正盯着那柄长剑。
李寒衣神色不变:“赵师兄,我刚才的剑法你可瞧清了?”原来赵长生忌惮她刚才所展露的功力,方才借林修言试探于她。
赵长生尴尬一笑:“李师妹莫弃,久闻‘惊鸿剑法’以御为攻,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忽然厅外一阵爽朗笑声:“真没想到居然这般热闹,王兄,在下来晚了切勿怪罪。”话音未落一男一女先后进厅。
严雨珍忙把林修言拉到一旁,正欲替他对赵、李二人致歉,王廷民已是回应道:“孟兄,你来的如此晚可没有一览‘惊鸿剑法’的眼福喽。”
“无事,我虽未能瞧见李师妹的剑法,但若能领教太一观的绝技也算不枉此行。”言语之中隐隐针对起赵长生。
在场中人只有王廷民知道这位底细,但却只是笑看并不点破。
赵长生眼见这人生得面如冠玉,衣着虽是质朴但穿在他身上却显得熠熠生辉,心生不悦道:“不知阁下是哪位啊,我太一观的绝技岂是闲杂人等可看?”
严雨珍眼见火药味十足,忙要上前劝慰,那男子却道:“严姑娘不必在意,就让我这个闲杂人等领会一下这位兄弟的‘绝技’。”原来这人生平最恨挟技欺人之人,却是要为林修言打抱不平。
太一观乃天下道教之尊,赵长生岂会惧他,冷哼一声:“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。”林修言见纷争因自己而起,正犹豫着是否开口之时,但觉一阵劲风拂面,刚略一眨眼,两人已是单掌触在一起,身法之快,当真匪夷所思。
赵长生抢步上前“太上经”神功以掌催出,孟云泽同样举手回礼,运力于掌,与他抵在一处竟丝毫不落下风。
赵长生只觉对方掌中生出一股源源不断的霸道内力,心说这人是谁竟这般厉害。
眼见内功胜不得对方便要以外功取胜,右掌粘在一处,左掌斗然探出抓向对方手腕‘阳池穴’。
谁知对方变招亦是沉着迅捷,反手勾腕与他拆在一起,掌劈指戳,擒抓按捺,极尽变化之能事,短短瞬息之间,两人便性命相搏般斗过了十几招。
见招拆招的同时两人又在竭力催动相抵的掌力,只求迅速置对方于死地,场面瞬时惊心动魄。
王、李二人自恃身份,岂肯落得一个合击于人的名声?
自然不会上前拆解。
严雨珍虽急的跺脚,却苦于没有这个本事。
林修言更不必说,一脸茫然呆在当场。
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,忽然一道声如洪钟的嗓音响起:“两位小兄弟,罢手吧。”话音未落,来人两手分别压住赵、孟二人手腕,甫一用力,向外分崩。
二人分觉一股神摇魄动的强大功力挡在正中,掌心发麻当即缩手。
两人本已斗到酣处,掌力纠缠在一起,万没想到竟有人如此轻易将两人分别震开,不由得肃然起敬。
严雨珍一见来人忙单膝跪地,恭敬道:“总镖头好。”林修言这才反应过来,忙跟另两位师兄跪地行礼。
原来这位便是顺远镖局的总镖头,“铁霸枪”贺永丰。在场的名门弟子虽见这老人发须皆白,却丝毫不敢怠慢,也纷纷向他躬身行礼。
贺永丰摆摆手,道:“各位不必多礼,既然都是为老夫祝寿而来,就卖老夫一个薄面,此事就此揭过,如何?”
赵长生也被他这一手镇住,想起师门嘱托心道:“这老头果然名不虚传,不愧是一杆铁枪打遍北六省无敌手,自然不会撕下脸皮。”于是道:“贺老前辈既然如此说,晚辈自当遵命。”
贺永丰含笑点头,又对孟云泽道:“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?”
“晚辈姓孟,名叫云泽,代表九曲帮来为老前辈祝寿。”言语之时也是极为恭敬。
赵长生心道:“原来是名震黄河的九曲帮,怪不得这般难缠。”
贺永丰道:“原来如此,樊帮主还好吗?”
孟云泽道:“家师安好,临行前特意嘱咐我,告诉前辈切勿挂念。”
李寒衣也上前见礼,贺永丰一听恒山派的名头态度更是亲昵,连连称赞起她的才貌,倒是让李寒衣有些不好意思。
“还是年轻好哇,岁月不饶人啊。”贺永丰高声笑道:“老夫明日就要金盆洗手退出江湖,之后武林中就靠你们这些后辈了。”
又吩咐严雨珍为四人重新沏上茶水,畅聊至深夜。
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